English

哈佛梵文研究一百年

2001-04-04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一百五十年以前,西方列强的殖民主义触角几乎触及到全球各地,连当时气势最盛的中华帝国也不能幸免于难。这种政治经济上的殖民主义也使得被殖民地区的文化资源遭到掠夺,许多东方国家的古物流入西方。东方学也随着殖民主义的扩展逐渐成为一个学术新领域,美国学者萨伊德提出,所有那些研究东方的西方学者都或多或少带有一些东方学的偏见。尽管六十年代以来,美国各个大学的东方学系(OrientalStudies)以及远东系纷纷改办成东亚系及近东系、中东系,但这个对于东方的文化偏见已经随着西方在学术研究领域的强势而根深蒂固,短期内仍然难以改变。从殖民主义兴起伊始,英法德等国学者开始关注他们与印度、伊朗文化之间的渊源。而比较语言学也正是在这种情境下逐渐繁荣起来。但比较历史语言学可以说早在琼思爵士(Sir.WilliamJones,1746-1794)研究梵文及其亲缘语已经开始奠定根基。而琼思一开始就提倡的梵文研究则始终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因子。以美国而言,1900年已经在哈佛、耶鲁、芝加哥、哥伦比亚、宾夕法尼亚等七所大学教授梵文课程。后来很多北美大学尽管也有梵文研究,但大多在南亚系或亚洲研究系、东方研究系。只有哈佛大学一直存在着梵文与印度研究系,这应该算是哈佛独一无二的传统。本文就以人物为线索来着重讲述哈佛梵文研究的历史。

哈佛梵文研究虽然始于格林纳夫(JamesB.Greenough,1833-1900),但系统的梵文研究世系则主要包括三位伟大的梵文学家:兰曼(CharlesR.Lanman,1850-1941)、克拉克(WalterE.Clark,1881-1960)、英高思(DanielH.H.Ingalls,1916-1999)。2000年,几个主要印度伊朗语言文化研究的学术刊物刊出了英高思病逝的讣告,标志着哈佛一个世纪师徒相传家族式的梵文研究告一段落。《印伊学刊》(Indo-IranianJournal)上刊出了关于英高思逝去的消息,并指出英氏的逝去,正式宣告了这一学刊五个创始编委会成员最终全部退出历史舞台。

兰曼出生于康涅狄格州的诺维奇(Norwich),后进入耶鲁学院,1871年毕业,随后继续留在耶鲁学习希腊文,并追随当时著名的梵文学者惠特尼(WilliamDwightWhit?ney)学习梵文,于1873年以研究黎俱吠陀(RigVeda)中的梵文名词形式为主题获得博士学位,毕业后去德国游学,先后求学于柏林、图宾根、莱比锡等大学。1876年被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召唤回美担任教职。但在1880年即转往哈佛任教,并在1903年晋升为威尔斯讲座教授,直至1926年退休。从1891年始兰曼主编由其好友及其约翰·霍普金斯时代的弟子华伦(HenryClarkWarren)发起并赞助出版的“哈佛东方学系列”丛书,在其任内共出版31卷。他自己英译并注释了印度诗人Rajasekhara(十世纪)写的戏剧Karpura-Manjari,列在丛书的第四种出版。丛书还包括一些重要文献,比如惠特尼英译并注释的AtharvaVeda,爱丁堡大学梵文学者ArthurB.Keith英译并注释的YajurVeda和RigVedaBrahmanas。后来,兰曼的继承者克拉克对兰曼在编辑工作中体现的严格认真甚至于对作者和出版者近乎苛刻的态度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这种编辑工作成为兰曼个人学术生涯中最为光辉的一部分。

兰曼在学术界十分活跃,于1899至1890年担任美国哲学学会会长一职,长期主编哲学学会会刊。然而他更多的精力显然放在东方学会。曾经在1884至1894十年间担任东方学会通讯秘书一职,1897至1907以及1923至1924年间担任副会长,1907和1919年两次出任会长。兰曼数十年的学术生涯给他带来巨大的荣誉,他是英国皇家亚洲学会、孟加拉亚洲学会、法国亚洲学会荣誉会员,还获选为哥廷根科学院、法国金石与美文科学院、俄罗斯帝国科学院院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学术机构也授予他各种荣誉称号。他是他那个时代美国东方学界名副其实的领头人,在1908年以美国代表的身份出席了在哥本哈根举行的第十五届国际东方学家大会。

兰曼曾经在1889至1890年旅行到印度,寻获不少图书资料和超过五百件古代写本,这些写本成为哈佛印度收集品特藏的核心部分。兰曼最广为人知的成就是他在1884年出版的《梵文读本》(SanskritReader)。这本书是和其业师惠特尼的《梵文语法》一书配套使用的梵文初级教材,但这本为英语世界准备的梵文课本很长时期内起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已经培养了几代北美的梵文学者,至今仍然广为使用。已经重印了数十次。《梵文读本》是给初学梵文者的入门读本,范围涵盖一些基本的古代印度梵文文献,第一部分是一些节选的梵文文献,主要是《摩诃婆罗多》、《黎俱吠陀》,还有:Katha-sarit-sagara,Manava-dharmacastra,Maitrayani,Brahmana-pieces,Grihya-sutras等等。第二部分是词汇和解释。

兰曼的学生很多。其中除了继承他衣钵在哈佛任教的克拉克外,还有诸如文学家爱略特(T.S.Eliot)、白璧德(IrvingBabbitt)。除了为北美梵文学界培养了许多人材之外,兰曼也有一些著名的中国学生,这其中包括中国著名的佛教学者陈寅恪和汤用彤。据《吴宓自编年谱》1919年记载,“哈佛大学本有梵文、印度哲学及佛学一系,且有卓出之教授Lanman先生等,然众多不知,中国留学生自俞大维君始探索发见,而往受学焉。其后陈寅恪、汤用彤继之。”汤用彤选修了兰曼开设的“印度语文学”(IndicPhilology)课程。吴宓在年谱中专门提到,“汤用彤君,清末在北京五城中学时,即与同学梁漱溟君同读印度哲学之书及佛教经典。去年到哈佛,与陈寅恪同从Lanman教授学习梵文与巴利文(Pali,小乘经文,类中国小说之文字),于是广读深造,互切磋讲论,并成全国此学之翘楚矣。”当时哈佛中国留学生中有所谓“哈佛三杰”的说法:汤用彤、陈寅恪、吴宓,其中两杰都曾跟兰曼学习过梵文。

克拉克,1881年生于加拿大的狄格拜(Digby)。两岁时随父母移居美国。先后于1903年,1904年,1906年在从哈佛大学获得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随后两年在德国柏林波恩等地游学。1908至1927年在芝加哥大学任教,1923年取得教授资格。1927年起在哈佛大学担任梵文研究威尔斯讲座教授,直至1950年退休。期间也担任哈佛东方学系列丛书的编辑工作。他在1920至1921年间曾经到南亚东亚各地旅行。克拉克在美国学术界也相当活跃,曾担任1950至1951年度美国东方学会会长。他还是英国皇家亚洲学会,法国亚洲学会荣誉会员,并入选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

和兰曼不同,克拉克更多的兴趣在于佛教梵文研究。他不仅教授吠陀梵文,而且教授佛教梵文,以及梵文俗语(Prakrit)、巴利文,他也曾经教过印地语和藏文,他在阅读汉文佛经上也没有什么困难。克拉克特别强调超出比较语言之外的历史文化研究,认为美国的印度文化研究应该超越以前那种局限于印度语言的研究。但他对于学者对语言的掌握要求很高。他在给美国东方学会做一个名为“印度研究的未来”的主题报告时,提到在他担任哈佛大学燕京学社董事会成员期间,有一次投票任命一个中国史教职的位置,但被告知被邀请担任教职的学者居然不懂中文,他感到十分惊奇。

克拉克的一个贡献是整理了钢和泰(BaronA.vonStael-Hol?stein)从北平带出并送给哈佛大学的四件喇嘛教诸佛菩萨资料,整理出版了其中的两件,辑成一书,《两件喇嘛教众神谱》(TwoLamaisticPantheons)。

克拉克培养了一些知名的学生,除了下文要专门介绍的英高思之外,还有特别值得一说的来自中国的周一良教授。周先生在他的自传《毕竟是书生》中特别回忆了他随克拉克学习梵文的经历,现节录于此:“1930年初进燕京国立专修科时,看见宗教学院课程表上有许地山先生讲授的梵文,兴致勃勃去签名选修。谁知选的学生太少,没有开成。想不到九年以后,竟在哈佛敲开梵文之门,梵文教授柯拉克(WalterClark),是哈佛第一任梵文讲座兰曼教授的弟子,留学德国,与叶理绥教授之滑稽幽默,玩世不恭不同,柯拉克教授是一位说话都慢条斯理的严肃长者。”他还提到他们当时初学梵文,上课学习的教材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那拉王子故事,后来“陆续读了《佛所行赞》,《妙法莲华经》,《Divyaavadana》”。(以上参见《周一良集》第五卷,351-352页。)当时和周先生一起上课的还有哈佛近东系研究生费耐生(RichardN.Frye),后来费氏成为中亚史名家,长期执教于哈佛大学。

英高思,出生于纽约,在弗吉尼亚长大。1936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并留校研究。他跟大哲奎因学习过逻辑学,并在1938至1941年到印度加尔各答留学,跟KalipadaTarkacharya学习NavyaNyaya。但此后不久,英高思的学习就因二战爆发而被迫中断。他进入美军战略服务处担任密码破译工作。战后他又回到哈佛,获得梵文与印度研究的教职,1958年取得教授职位,并成为继兰曼和克拉克之后取得威尔斯讲座教授之第三人。同时他也接替了主编哈佛东方学系列的主编工作。他在讲座教授的位置上一直待到1983年退休。《印伊学刊》的讣告说,英高思在他长达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中共指导了五十篇博士论文的写作。他和当代著名的一些印伊学学者比如D.D.Kosambi,V.Raghavan,J.Brough,J.W.deJong,J.A.B.vanBuitenen,以及J.Gonda等人保持着长期的学术情谊。英高思的主要贡献见于他的两部著作《NavyaNyaya逻辑研究资料汇编》(MaterialsfortheStudyofNavyaNyayaLogic,HarvardOrientalSeries,40,1951)以及《梵文宫廷诗选读》(AnAnthologyofSanskritCourtPoetry,HarvardOrien?talSeries,44,1965)。此外,他还和其他学者合作出版了一些著作。他对印度哲学和文学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英高思也充分表现了他极高的组织才能,担任过哈佛梵文与印度研究系系主任,以及哈佛燕京学社董事会成员。他也是1956年至1960年美国东方学会会长。除了编辑哈佛东方学系列,他还是《印伊学刊》以及《印度哲学学报》(JournalofIndianPhilosophy)的资深编委。

梵文研究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十分冷僻的学科,而哈佛大学在一百年内薪火相传,着实不易。现在哈佛大学的梵文研究威尔斯讲座教授是来自德国的MichaelWitzel教授,他已经不是兰曼以来的学术传承,但此人学力厚实,曾经在德国图宾根、荷兰莱顿等大学教授梵文与比较语言学,可以说他在哈佛的工作仍然将继续使哈佛大学的梵文研究保持在北美的领军地位。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